家住三合乡二都村的刘某家里有一件祖传的陶器,大小如篮球,腹部中空,顶部半封闭,上有镂空刻花,陶器上部一侧开口状如蛤蟆嘴。至于这件东西的名称、来历、用途,刘某的家人都不甚了解,他也请教过古玩界的朋友,大家都说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但是年代大致可以判定为民国时期。
古玩界的朋友大多见多识广,既然大家都没有见过,会不会这件东西本就只在很小的范围内使用、流传,所以除了当地人,外人都没有见过呢?刘某曾听村里的老辈人讲,二都一带地脉极佳,后来刘伯温至此,他一看这里的风水乃是“九龙之地”,可以屯驻“千军万马”,怕日后会影响到大明朝的基业。于是他就破“九龙”为“九窑”,化“千军万马”为“千缸万瓦”,所以打那以后,二都就盛产沙缸砖瓦,自己家的这件东西,会不会与此有关呢?带着疑问,他和记者一起找到了村里最后一位做缸师傅——现年89岁的闻金法老人。
老人一看这件东西就笑了:“这个俗称‘老虎头’,就是我们本地窑口产的,是取暖用的,外面裹上东西可以用来烘手脚,还可以烘尿布,过去农村的人穷,买不起铜火缸,就用这个来替代,我家里还有一个大的呢。”说着,老人带记者来到了院子里,果然,在他家院子的角落里静静地矗立着一个“老虎头”,体量是刘某家那个“老虎头”的好几倍,而且颜色较为鲜亮,显得比刘某家的那个年代更近一些。“这是我亲手做的,就剩这一个了,也不新了,少说也有60多年了。前几年有个人路过看到想要买走,我没有答应。”
据道光《武康县志》卷四载:“二都,出陶器,交易者云集,故成市。”从明初以来,就盛产黄沙缸和砖瓦,至今称缸窑村和瓦窑村的地名还在。在不少人家房屋前后,还散落着大小不一的黄沙缸成品。
闻金法说,他是子承父业,从小就跟着父亲学做缸。当地工匠选用有韧性的“缸泥”做缸,在农田中剥掉耕作层的肥泥后,下面的就是缸泥,这种缸泥主要产在二都附近。缸泥取回后,踏搅成泥坯,先用模盘做个缸底,待缸底发硬后,翻过来在缸底上做下圈,下圈硬后再做文圈,文圈硬后做第三层叫柴带,再做柴头,等柴头硬结后,搬到屋里,底部朝阳光,一只一只排齐,硬结后还要做上10厘米高度的缸极,硬结后敲薄,再做上缸头。这样从泥坯到缸坯做成,大约前后要一个月左右时间,才能进窑烧制。一般18只缸为一档(组),一只窑,六个烧窑工,其中大师傅在窑东边,二师傅在窑西边,大家听从大师傅的指令协同工作。
但是闻金法说,这门手艺并不好学,因为二都当地的缸泥又软又烂,一圈圈往上做的时候很容易塌下来,所以对制作技术要求很高。“像这个大的‘老虎头’,上面的顶最难做,是用东西在下面垫着,才一点一点捏出来的。顶部成型以后,撤掉下面垫着的东西,再用水打湿,让它稍稍变软,然后用竹片制成的刻刀在上面镂刻出花纹图案。太软,顶要塌下来;太硬,竹片刀刻不下去,所以很难。这种‘老虎头’不是缸窑的主打产品,有时候捏个很小的,就塞在窑角落里烧一下,烧好了拿回家给孩子,既是玩具又可以烘手,我有7 个孩子,基本上都用过。”
闻金法说,他父亲那一辈,二都共有13条缸窑,到他小的时候还剩下4条,在防风祠的祠东、祠西各有一条,还有大德窑、钱家窑,瓦窑则在解放后就已经消失了。上世纪60年代,生产队为了壮大集体经济成立了缸业队,缸窑又最后红火了一把。当时的缸业队共有40人,其中做缸师傅10余人,他是年纪最轻的做缸师傅。成立缸业队后又新建了一条窑,也是二都的最后一条窑,大家都叫它“新灶头”,就建在他家对面的山坡上。
老人还带我们上山实地踏看,虽然山坡上已经长满了树木杂草,但是破碎的陶片随处可见,隆起在地面上的窑址轮廓也还依稀可辨。“这条窑从公路那边通上来有100多米长,一直烧了大概有七八年,后来慢慢地黄沙缸没有销路了,缸业队也就解散了。”老人说,虽然二都所有的缸窑、瓦窑都已经停烧并湮没在了历史长河里,但是缸窑、瓦窑的地名却留传了下来,提示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