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记者写了多篇古代地理学家胡渭的报道，每写时，眼前总会出现一幅胡渭的肖像画，这幅画很特别，与一般的古代肖像画不同，生动传神，犹如一幅照片，猜想这会不会是胡渭的真实样貌？

　　这幅画来自网络，画面中胡渭提笔斜靠于书桌，面带微笑，轻松自在，仿佛在与人讨论书稿。画面简洁，透视感较强，尤其脸部的表情相当生动，很有个性。经查，此画出自《清代学者像传》第二集中，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编辑出版的。据介绍，胡渭的画像是一个叫杨鹏秋的画家摹绘的。

　　杨鹏秋是民国人，胡渭是明末清初之人，他们两人不可能见面。这就是说，杨鹏秋不会对着胡渭写生作画。中国古代凭想象作画是常事，如关羽、张飞等画像就是凭小说描写而创作的，这几乎与真实样貌无关。那么杨鹏秋画的胡渭像是否是凭想象的呢？如果仅凭想象作画，必定离真实样貌相去甚远。但据介绍说，杨鹏秋是摹绘的。摹绘的意思是描绘，依样绘制。因此他应该是依照某一幅胡渭的画像临摹的。

　　反复查找，终有收获，吉林省博物馆藏有一幅《胡渭小像图》，绢本，纵34厘米，长141.5厘米。设色画山石、古树、溪流诸景物。中间画清代学者胡渭像。古树婆娑、溪流潺潺、人物传神。这是一幅典型的文人肖像画，画中胡渭头部的角度、神态与杨鹏秋画的胡渭像很相像，杨鹏秋画的胡渭像应该是按此画摹绘的。

　　《胡渭小像图》题款为：“甲寅仲夏蒲月写奉，东樵胡韦先生玉照，吴县柳遇”，“甲寅仲夏蒲月”是作画的年代。“东樵胡韦”这里“渭”写成了“韦”，但东樵是胡渭的号，因此就是指胡渭。“吴县柳遇”即苏州人柳遇画。那么柳遇是一位怎样的画家？

　　柳遇，字仙期，《国(清)朝画徵录、在亭丛稿、读画辑略、画传编韵》有载。他擅长人物画，精密生动，布置树石栏廊，点缀幽花细草，以及玩物器皿色色佳妙，不亚于仇英。宋荦抚吴时，曾延其摹南唐顾闳中所画《韩熙载夜宴图》，及所画《东坡与佛印谈禅像》均为艺林称赏。这里虽然没有直接记载柳遇生卒年月。但其中有同时代的人物宋荦。据记载，宋荦(1634年～1714年)是清康熙年间的高官，任江苏巡抚期间，衙门里经常出入一个人，他就是柳遇。因此柳遇是与宋荦、胡渭(1633~1714)是同代人。同时也证明，《胡渭小像图》中题“甲寅仲夏蒲月写奉”指的是康熙十三年(1674)5月。

　　康熙十三年，胡渭42岁，正值中年，这与《胡渭小像图》中的人物形象相符。那么这个形象是否是真实的胡渭样貌呢？这就要看画像作者的特长了。

　　柳遇虽然比不了同时代“清初四王”这样的一流画家，但他也是较著名的画家，他是一个擅长写实的画家。据记载，苏州拙政园初建于明代，拙政园东部原为明末王心一所建的归田园居。康熙朝，王心一的曾孙王遴如请当时名画家柳遇作《兰雪堂图》卷，这是一幅被人称为“精工之极”的写实图，至今存世。宋荦曾请柳遇摹绘南唐顾闳中所画的《韩熙载夜宴图》柳遇不多时就完成，经对比，与原作无异，成为当时艺坛的佳话。这证明柳遇善写生，且精摹绘。这种风格也体现在他的肖像画中。

　　中国肖像画起源可以追溯到商代，以后逐代演变。据记者以往的了解，由于中国画不讲究焦点透视，不强调环境对于物体的光色变化的影响，相对于西洋画来说，西洋画是“再现”的艺术，中国画是“表现”的艺术。人物画像不注重写实，参入主观臆想，常常出现千人一面，或同一个人，不同的画家画出完全不同的样貌。因此一般来说，中国古代画像的真实可信度不高。就拿朱元璋的画像来说，民间的版本，朱元璋脸长下巴尖，样貌奇丑，而明清两朝宫中所藏的版本，朱元璋则是方脸长须，非常威武，样貌完全不同，不知哪一个更接近真实的朱元璋。

　　但是，深入了解后才知道，清初康熙年间中国肖像画已兴写实之风，很多画家擅长写真肖像画，其中以禹之鼎最为著名，写真被誉为“当代第一”。柳遇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人物画称为“照”，“照”的意思是对着镜子看自己，表示一模一样。

　　当然，肖像画毕竟是画出来的，与近现代出现的照片在纪实性上无法比拟，不可能与真人一模一样。但不同的画家所画的肖像画，其相像程度是不同的。柳遇是擅长人物写实的画家，因此他的作品应该接近于真实。正如《胡渭小像图》画尾题的一首诗的第一句：“尺幅传来面目真。”据看到胡渭画像，又熟悉胡氏族人的人说，胡渭后辈中，有的与画中的胡渭确有几分相像。

　　19世纪30年代照相术在法国出现，此前，古人都是采用画像的方式，让人的容貌定格在画纸上，中国到20世纪初仍然以画像为主，因此很多人物形象往往是不太真实的。300多年前的胡渭自然不可能拍照，但他遇到了一个可以画出“照片”的画家，因此留下了相对真实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