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街地图
戴公祠
俯拍老房子
溪东街局部
巴斗案发生地
溪西街局部
近日,记者从乾元镇获悉,溪街的旧城改造方案正在规划中,这让记者格外关注,一则记者曾在那里居住过20余年,再则溪街确实值得改造、保护和利用,它是一条承载德清记忆,有着厚重历史文化的古街。
溪街位于长桥河(余不溪)南岸,乾元山北麓,从东门城桥至南门城桥,全长约700米,宽窄不一。溪街形成历史应当很久远。因长桥河阻隔,河以南及东西部的居民从陆路进出县城,主要走长桥,而长桥在唐天宝年间就有,溪街是进入长桥的通道。因为历史悠久,溪街人文积淀丰厚,沿线形成了不同时期的建筑群。现在虽然很多老建筑消失了,但轮廓基本还在。解放前,溪街是指长桥至东门城桥这一段,长桥至小南门称为小南门街。后来,溪街改为溪东街,小南门街改为溪西街,统称溪街。其实这样改名不妥,溪街明明在余不溪以南,怎么可以称其为溪东、溪西,方位不明。但是叫惯了,也不探究原因了。
老德清县城地处县域的西侧,因此中东部地区的居民从陆路进入县城大部分走的是东门,进入东门就是溪街的入口。日前,记者从这里开始重走溪街,穿越时空,记述溪街的过往和现在。
德清东城门解放初就拆除,东门城桥还在,但已是一座钢结构的现代桥梁。东门城桥始建于南宋德佑二年(1276),以后间有修缮,为5孔石拱和石梁复合桥,形制独特,高大、雄伟,其形制和规模在国内罕见。东门城桥曾发生过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件。
美国知名汉学家孔飞力在《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一书写道,清乾隆年间,德清东门城桥水门坍塌,请来石匠修桥。一个叫沈士良的人,为泄私愤,叫石匠把写有仇人名字的纸片贴在桩木上,说这样桩打得快。实际上这是一种“叫魂”的巫术,让那些被写上名字的人非病即死。石匠没有按他说的做,把他扭送到县衙问罪。然而德清石匠会“叫魂”的说法却不胫而走,愈演愈烈,直至惊动了乾隆皇帝,严查此事,制造了一系列冤假错案。此事成了引发当时中国社会深层次问题的开端。
进入东城门,溪街的东头左侧,现在的盐业公司和老装卸站处,解放初是个操场,相当于现在的人民广场,是德清县重要集会的场所,1949年10月6日,德清各界群众在那里庆祝新中国成立。
往前走约百步,有焦山弄,弄南即焦山,焦山上有古窑址,创烧于东晋,至南朝成为著名的德清窑之一。宋开始,焦山上建德清城墙,那一段是德清南面城墙的制高点,地势险要,有烽火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机厂在那里拆城墙建宿舍,但城墙的基础还在。
过焦山弄稍前行,即见一棵粗大的柏树,树杆斜展,虬枝苍老,那里就是戴公祠。戴公祠始建于宋宝佑二年(公元1254年)。戴公名继元,小名阿大,家住焦山北麓戴家巷。宋宝佑二年五月初五,德清余不溪有赛龙舟习俗,时值水涨流急,龙船翻身,二十余人落水,戴公奋力救援,终因精疲力竭而献身。百姓感其义勇,将其安葬在焦山下,并在溪南塑像建庙。戴公祠屡毁屡建,解放后成为粮管所,后为粮机厂,2000年又重建,但祠前的柏树还是宋代原物。
紧临戴公祠的观音殿处,原是蔡渭生宅,宅子始建于光绪初年。1937年12月23日,日军进入德清城,不久占用该宅,成为日军控制德清的指挥部。距此宅以西百步,靠河一侧有一幢粉墙黛瓦的徽派建筑,它是蔡幼樵宅,名树德堂,建于民国初年,解放初为城关区公署,即新中国最早的乾元镇政府办公楼,后设县农村工作部。门前有水泥路面,当时整条溪街都是石板路,唯有此地是水泥。对门为蔡瑞芝宅,名承厚堂,建于1865年间,已故德清“活字典”蔡剑飞居住于此。宅子有四进,雕梁画栋,设花厅。树德堂和承厚堂虽历经沧桑,但基本结构还在。这三处蔡家都是德清望族蔡氏的族人居住。蔡氏自宋迁居德清后,兴盛发达,在清康乾年间,蔡启僔、蔡升元、蔡以台三中状元。“蔡家三状元”成为中国科举史上一段佳话。
承厚堂以西有几幢青砖瓦房,这是解放初德清县委干部学校,简称“干校”。再往西是德清商业局,这里曾是德清的一处热闹地方。现为溪街社区办公楼。
紧接着,街面的两侧是竹器社,在没有塑料制品的年代,竹器是人们生产、生活的必需品,竹器社生意兴隆,长桥河南侧的一段河面,长年有竹排囤积,这是竹器社的原料库。现在,竹编器具使用极少,几成工艺品,此处已不见了竹的踪影,但部分建筑还在。
竹器社隔壁有一宅院,曾办过街道公共食堂,是大跃进共产风的产物。居民不用自家弄伙食,在那里排队打饭菜。据称,这样可让人一心一意,多快好省地大干社会主义。这种独特的生活方式是当时社会畸形发展的缩影。
再往前百步,南侧曾有一个小工组。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没有工作的人,就是社会闲散人员,被人看不起,且无收入来源。政府为了让这部分人有饭吃,社会也需要有人来干杂役,成立了小工组。小工组干的活是最苦最累的,手推车和扁担是工人的劳动工具。小工组的人员结构复杂,在当时的政治背景下,大多有历史问题。像民国德清四公子之一的郦德宝,状元后人蔡剑飞,上海滩的朱金根等都是小工组成员。从某种角度看,小工组可谓藏龙卧虎之地。
走几步靠河一侧,曾有一家酱酒店,有纵向柜台,常有人在那里喝酒聊天。我们现在喝酒主要是吃菜,那时可真的是喝酒,客人带根油条,或一把茴香豆,在店里打碗酒,便喝上半天。看那情景如同见到了鲁迅笔下的孔乙己。
溪东街的西端是长桥。长桥始建于唐天宝年间,后以苏东坡的“风俗阜安”语名阜安桥。长桥为9孔石梁桥,全长87.8米,宽6.9米,桥面由巨大的条石铺就。长桥地处老县城繁华之地,自古就是连接两岸交通主要通道,还是历朝历代的商贸集散地。站在高高的长桥上眺望,溪街临河一面,房屋鳞次栉比,一个个河埠头伸向河面。到了梅雨季节,河埠头、居民窗台上都是抲逆鱼的人,此情景让人难忘。1979年古长桥拆除,建了一座钢筋混凝土长桥。所幸一块长约8米,重约8吨,刻有“阜安桥”的桥额石被保存了下来。
沿长桥南行,可至县人民医院,原来这里不能通行,前面是与溪街平行的古城墙,墙外是护城河。1958年拆城墙、建跨护城河桥,在桥南建人民医院。1982年又填塞护城河,挖去残存城墙,建农贸市场。随后又填东段护城河,建小商品市场。这两个小市场是建筑在千年古城墙、护城河之上的。
越过长桥南堍即是溪西街。溪西街都是居民住宅,现在沿街老建筑保存较多,其中有一幢临河的老房子,体量较大,保存完整,它是民国实业家袁钟秀的宅院。袁钟秀年少即随父经商上海滩,之后从事实业、金融。回乡后,热心慈善,与人合资创办德清电器公司,开县城电灯之始。
与袁钟秀宅院一墙之隔便是著名的“笆斗案”发生地。“笆斗案”与“杨乃武与小白菜”、“张汶祥刺马案”等被列为清代奇案。史料记载,清道光年间,徐姓人家的妾与妻所生的儿子勾搭成奸,被儿媳蔡氏察觉。奸夫淫妇怕走漏奸情,用笆斗压住蔡氏脖颈致死。后慌称蔡氏急病暴亡。蔡家疑有冤情,鸣冤控告。徐家依仗钱财夸口:“天大的官司,自有地大的银子来抵挡。”于是,买通官吏造成冤案。蔡家数度上诉鸣冤未果,把诉状告到京城刑部大堂。此案惊动了道光帝,皇帝把此案交与新上任的浙江学政办理。新学政私访案情,再度验尸,终使冤案大白天下。此案后,从省巡抚到县典吏均受查处,案件轰动全国。这一史实,被后人称为“笆斗案”。可惜该宅院2008年失火被焚,仅留建筑局部。
再往前便是南门城桥。南门城桥与东门城桥一样,也是5孔石拱桥,与德清城墙同时期建造。桥的长度和宽度略小于东门城桥。1982年拆除时,曾发生一件颇有影响的事件。工人拆除桥墩时发现两条“龙”躲藏其中,认为触犯了天龙,是凶象,顿时城内鞭炮齐鸣,不绝于耳,连余杭的老太太也赶往桥旁焚香祈拜。其实当时发现的只是两条蛇。南门城桥拆除12年后,才在原址建成新桥。
小南门外就是金湾坝,金湾坝原名龟回坝,相传为晋孔愉放龟处。孔愉,绍兴人,晋平吴后隐居德清城山。有一天,他路遇卖龟之人,将龟买下并放之于余不溪中。那龟向左数次回望。后来孔愉因战功封余不亭侯,工匠铸他的官印时,印纽龟头偏左,连铸三次都是如此。孔愉知道后想起了当年放龟之事,欣然佩带。龟回坝附近有余不亭,后称“左顾亭”,以纪念孔愉。南宋葛应龙在德清为官期间重修左顾亭并写下了《左顾亭记》,其中有诠释德清地名的一句:“县因溪而尚其清,溪亦因人而增其美。”后来蔡剑飞把它提炼概括为“人有德行如水之清”,这句话是对德清地名最恰当的解读。德清地名源出于此。
记者走完了溪街,讲述了所见所闻,但这只是溪街人文历史的片段,从更全面的角度看,溪街更加耐人寻味。乾元之所以能成为古德清县城,是因为余不溪,古人遇水而居,溪街傍水依山,是适合人类繁衍生息之地,以溪街为中心的区域很可能是古德清的发祥地。唐于兢《大唐传》:“湖州德清县南前溪村,则南朝习乐之处,今尚有数百家习音乐,江南声伎,多自此出,所谓舞出前溪者也。”唐代德清乡名失传,而宋代德清有永和乡龟回管之前溪,长桥以西的南岸也有前溪坊的记载,唐及之前的溪西街及金湾坝一带当属前溪村,因此早在南朝时,这里就已经是歌舞升平的繁华之地。
乾元镇溪街旧城改造正在规划,不久的将来,一些历史建筑将被修复,部分已经消失的也许会重现,能否把历史文化元素恰到好处地融入其中,溪街将呈现怎样的风貌,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