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村港南墩疑似傅云龙墓
发现的傅云龙墓志碑局部
地理位置示意图
日前,钟管镇发现傅云龙墓志碑,这不仅可以进一步解读傅云龙,也为探索傅云龙的确切墓葬地提供了依据。
葬地疑云
刚发现傅云龙墓志碑时,记者查阅《德清县志》:傅云龙归葬钟管乡后村。但是深入了解后发现此事一直存有争议。始修于民国12年的《德清县新志》记载是傅云龙墓在尚博上淇潢,那时离傅云龙去世只有20多年。2003年出版的《傅云龙传》中记叙:傅云龙归葬德清县尚博村上淇潢。作者是傅云龙的孙子和重孙。后村与尚坝相距较远,肯定不是指同一个地方,那么傅云龙的确切墓葬地究竟是哪里?
仔细阅读《傅云龙传》,发现在第九章“最后的岁月”中,作者有这样的叙述:关于傅云龙安葬的地点,因为坟墓早已被平毁,无迹可寻。如今流传在尚博村和村子所在的钟管镇的传说是在钟管北面的后村(尚博在钟管南),但行状里说的是“尚博村上淇潢”。我们还找到了一页残存下来傅范初撰写的《傅云龙传》手稿,开头也说:显考傅府君既卒之百八十日,为光绪廿七年十口日,小子范初、范翔、范矩奉母夫人命卜葬府君于尚博上淇潢……所以迄今为止,傅云龙的坟究竟在何处尚难下定论。
这就是说,傅云龙的后代对墓葬地也存有疑议,现在傅云龙墓志碑的发现有了进一步探讨的必要。要弄清这个问题,需在充分掌握已有史料的前题下,深入到后村和尚坝作实地调查。
走进后村
后村位于钟管镇北面,与吴兴区菱湖镇相邻。在后村,记者提起傅云龙,人人皆知。从村民讲述中得知傅云龙的墓还在,这让记者喜出望外。在89岁的车阿丁老人引领下,记者前往港南墩,那里被村民公认是傅云龙墓地。
港南墩遍植桑树,猫腰穿过一片桑地,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土墩,近前细看,是一座双穴墓,墓穴已打开,穴内幽暗,堆着碎砖。此墓用三合土建造,上覆泥土,规模较大,仅三合土部分正面宽约4米,侧面宽约3.5米,高约1.7米。墓前无碑。
经手机GPS定位,此墓为正西向,面朝宽阔的水面。环视四周,墓所在的港南墩是一个四面环水的独墩。据车阿丁说,以前只能用船进入,后来河港填塞才有了路。老人回忆,他小的时候,此墓封土很高,墓前有碑和座,墓的周围植有松树。车阿丁老人告诉记者,墓是文革时被挖开的,他当时因为在外地工作,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村里人都知道。记者随即访问了许多老人,不少人目睹了当年毁墓场景,有的还是参与者。
文革开始不久,掀起“破四旧”运动。大概是1967年,后村大队部命令红卫兵清除封建剥削阶级留下的坟墓,港南墩的这个大墓自然难逃此劫。十几个红卫兵拿着撬杠和锤子来到墓前。当时墓前已无墓碑,南侧墓穴封门已无,北侧的完好。红卫兵锤砸杠撬,打开了封门,内有一口大棺材,大家用力把它拖了出来。撬开棺盖,还有一层木板,砸开这层木板,内有一具短小的尸骨,看服饰是男性,脚后有一沓衣服,其他一无所有。这令大家奇怪,墓修得这么大,下葬的东西却这么少。随后红卫兵从棺内取出衣物点火烧了。尸骨倒掉,棺材拖到村里,锯板做了开批斗会的舞台,后来那里常唱样板戏。
这座坟墓的主人是谁,对于后村人来说是毋庸置疑的,都说是傅云龙。但村里的老人称其为“老虎坟”。这有一个说法:当年傅云龙死后,请风水先生选择墓葬地,风水先生从尚博与干山交界的河道处放入7个浮标,然后用船跟随,结果有4支浮标在后村的东村角停住不动了。风水先生登岸观察,相中了港南墩这个四面环水的地方,认为这里有一条困龙,将来老虎会来催醒它,是一处极好的风水宝地。不久就在这里动土建坟了。后来果然有老虎来此,从港南墩南面淌水上岸,又从北面淌水而去,应了风水先生的预言。
这个有关风水的说法是否可信,这要从什么角度去看。风水,对于今人来说,迷信的成分多,但是古代社会讲究风水,它是人们盖屋修坟必经程序。因此,后村这个风水说法中,有关龙与虎的事是否真实没有必要去考证,有一点是可信的,这里曾来过风水先生,随后建了这个大墓。
走进尚坝
尚坝,原名尚博,位于钟管镇钟管村的最南面,与干山村相邻,尚坝的傅家里是傅云龙的祖居地,这里的人大部分姓傅。被记载的傅云龙墓葬地上淇潢在尚坝的南端。
在当地村民傅明德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上淇潢。这里水网与田地交错,傅明德指着前方的土丘说,这就是傅家的老坟,此地原来是一个高墩,有好几个墓,后来被砖瓦厂取土挖掉了,就剩了两个。记者透过附生在土丘上的杂草观察,看到一些残砖。从迹象看,墓的规模不大,年代已久。
傅明德告诉记者,他只知道上淇潢是傅家墓地,不知道傅云龙是否葬在这里,若想知道更多情况,可以去村里找傅福水问问。在当地村干部的帮助下,记者找到了傅福水。傅福水今年70岁,他的祖上与傅云龙是嫡堂兄弟,是目前尚坝村内与傅云龙最直接的亲属。
记者一提起傅云龙墓葬地之事,傅福水马上就说,在后村。他说,他父亲生前一直对家人这么说,他小的时候还随父母去后村祭拜过。傅福水说,他的父亲没有见过傅云龙。但他的亲属中一位叫傅法生的人见过傅云龙。生前常与人讲傅云龙的事,说他9岁时,看到傅云龙来到老家,随后就运来了一船船的砖,开始造乡贤公祠,排场很大。不久传来了傅云龙死的消息,后来葬在了后村的老虎坟。
这一讲述是否可信,据记载,1900年11月傅云龙确实回老家尚博买地建乡贤公祠,第二年就去世了。那么傅福水的讲述是否属实?记者采访傅福水,事先他不知晓,他是在不假思索中说出这番话的,证明这是留在他记忆中的事。
提及傅云龙葬上淇潢的说法,傅福水说不可能,他说,上淇潢是傅家的祖坟地,傅云龙的父母兄弟就不葬在那里了。随后他与对门84岁的傅掌法老人领着记者前去看傅云龙父母的坟地,在进村的公路旁,傅掌法指着不远处的地说,这里称为三邻地,过去有一排坟,因种有柏树,叫柏树坟。文革时毁掉,后来取土刨平了。村里人只知道这里是傅云龙父母的坟地。
破解疑团
后村人都知道傅云龙葬后村港南墩,尚坝村人也知道葬后村,为什么书本上记载葬尚坝上淇潢?
傅云龙死后,其长子傅范初在《傅云龙传》的手稿中写道:“显考傅府君既卒之百八十日……小子范初、范翔、范矩奉母夫人命卜葬府君于尚博上淇潢。”问题就出在“卜葬”两字。“卜葬”是指古代埋葬死者,先占卜以选择葬日和葬地。这句话的意思是,傅云龙死后的第180天,儿子们按照母亲的要求,到尚博上淇潢为父亲择吉祥之葬日与葬地。因此傅云龙当时没有在尚博上淇潢下葬,只是后人曾去那里选择墓地。
《傅云龙传》中还记载:光绪二十九年七月,傅云龙后人开始修墓,光绪三十年正月安葬。这就是说,傅云龙是光绪二十七年六月十二日去世,他的下葬日期是光绪三十年正月,相隔了两年半左右时间才下葬。当年红卫兵毁墓时看到的反常情况也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傅云龙到家乡下葬时已经成骨骸,相当于收拾骨骸再葬,因此简化了。
傅家人花了较长时间寻找墓葬地,其间必定经过反复选择。这样看来后村有关风水先生的“老虎坟”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可以这样推测,开始傅家人是想把傅云龙安葬在老家尚博附近的上淇潢祖坟地,因为风水问题,最后选择了后村。但是,后来傅云龙长子傅范初关于“奉母夫人命卜葬府君于尚博上淇潢”的文子流传了下来,成了记载的依据。而傅云龙葬后村的事实没有写入行状之类的文书,或遗失了,没有凭证,不被记载。
还有,傅家后人认为傅云龙的墓已被平毁,后村港南墩上这座双穴墓是傅云龙的墓吗?可以这样分析,双墓是夫妻合葬墓,夫妻一般不会同时而亡,但坟墓一次建好。当一方死亡下葬时,留出空位,以待日后合葬。下葬时要按男左女右葬制办。后村的这座墓,当年红卫兵挖的是左穴,符合男左的葬制。但是右穴为何空着,傅云龙的妻子为何不合葬于此。如果说傅云龙妻子的墓被盗挖,那么傅云龙的墓怎能完好保存,说不通。然而仔细分析傅云龙的情况能够理解空穴的原因。傅云龙于1901年去世,其妻李端临去世于1930年,两人死亡相隔29年,更主要的是中国社会从清王朝进入了民国,社会动荡,政治、经济及风俗发生了改变。傅云龙的妻子不与其曾在清庭为官的丈夫合葬也在情理之中。从考古发现来看,夫妻合葬墓一方为空穴的情况并不少见。据了解,尚坝傅家里有傅云龙妻子的墓碑,说明其妻葬于尚坝。
以碑佐证
应该说,傅云龙死后葬后村的说法是站得住脚的,但是一直以来都是口传,没有像“上淇潢”那样的证据,这次墓志碑的发现终于找到了更有说服力的实物证据,可以佐证这一说法。
马坞里小桥上发现的墓碑经文保部门确认是傅云龙的墓志碑,那么它是否来自后村?据马坞里老支书夏火林回忆,大概在三十七八年前,马坞里建桥时,石匠师傅从后村取来了这块墓碑。记者得知当年的石匠还在,即前往询问。石匠叫庞保茂,他记得石板确实是从靠近马坞里的后村取过来的,但取自于港南墩附近还是其他哪个位置已记不起来。这对长年经手石头的石匠来说是正常的,而且时间过去了那么久。
记者问石匠庞保茂及许多村民,当年这块石碑有无可能来自尚坝的上淇潢,他们都回答不可能。马坞里与上淇潢相隔十几里,在当时运输不便,老石板不值钱的情况下,上淇潢的石碑怎么会搬到马坞里呢。至于后村,完全可能,马坞里与后村紧邻,可谓零距离,至后村港南墩墓地也只有几百米距离。
但是,墓志碑会不会是从尚坝上淇潢辗转流落到后村,再从后村到马坞里的?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是概率极低。后村是钟管相对偏僻的地方,过去相当封闭。据村民说,当年红卫兵毁掉了大量坟墓,后来田地改造又挖掉了许多老坟,墓碑被弃之荒野,多得是,不可能再从外地运入墓碑石。记者仔细观察那里的桥和路,确有不少碑石,在当地的继增桥上,竟然找到了5块墓碑石。
墓碑不可能是从外地输入,傅云龙墓志碑出于后村,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傅云龙的墓葬地在后村。
综上所述,傅云龙墓志碑的发现,佐证了当地流传已久的傅云龙死后葬后村的说法。记者查不到1992年出版的《德清县志》记载傅云龙归葬钟管乡后村的依据是什么,墓志碑的出现使之有了说服力。种种迹象还表明,后村港南墩的墓就是傅云龙的墓,如果予以抢救性发掘考证,也许能找到直接证据。傅云龙这位清末外交官、著名学者,生前经历风云跌宕的人生,死后也不平静,当百年疑云解开后,这位德清先贤或许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