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当地人不知道这个地方

　　在新市镇，如果随机问当地人，你知道航面廊这个地方在哪里吗？八成的当地人会诧异地答：不知道唉，那是个什么地方。航面廊具体位于南栅李家园。听说记者在寻访正在消失的老地名，当地文史爱好者徐传忠欣然带路。走过五猖司弄等古弄，一直进入李家园，从一条两边都是老宅的小弄进去，忽然感觉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水域。石驳岸上林立着木结构老房子，脚下是青石板大街。俨然又回到了古镇西河口的感觉。

 　　“我估计啊，当地有一半多的人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徐传忠笑着说，“这也不奇怪，这个地方现在有点僻了。”

　　河岸上，居民种植着各种蔬菜，小河里水波荡漾，远处是更大面积的水域，这里应该是通往南栅漾。石库墙门依旧在述说往日辉煌，两旁高高的风火墙之间是一方蓝天。一丛红花正在河岸上开放得如痴如醉，鸟鸣悠扬，不时从远处传来。徜徉其间，恍若有让人来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觉。

　　这里现在大约还有二十多户人家，以老人居多。一口高压锅里炖着美味，欢快地丝丝响着，香味飘溢着市井生活的一份安宁与快乐。赵文成今年78岁，已经在这里居住了五十多年，但对航面廊这个老地名，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门牌是李家园28号，没有航面廊这个地名。”一口绍兴话的赵文成说，“航面廊是大家叫叫的地名。解放前大家都这么叫了，可能这里以前是个停航船的地方吧。”

航面廊究竟是哪三个汉字

　　这里的居民也说不出“航面廊”究竟应该是哪几个字？口头流传的地名，一般人也不会去计较怎么个写法。要搞清楚真有点难度。

　　绘制过新市古迹追湮图的徐传忠曾经多次来这里踏看。他认为应该是“杭棉上（音lang）”，与水乡古镇与杭州等地的货运尤其是棉花贩运有关系。但随即他又自己否定了这个说法，认为应该是“航面上（音lang）”。因为对岸还有个地名叫“航船埠”。

　　而且，这里地处新市古镇南栅，避风港湾衔接着京杭大运河水运，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解放后先后有新市造船厂（属德清县二轻系统，为德清当时最大造船厂）。还有从事货运的航快站承担与华东地区的水运，有经营“苏杭班”等不少路线的客运公司，另外还有修理铁驳船只的修船厂等。

　　“应该是航面上更为确切。”徐传忠认为。在当地老人的记忆中的一首民谣似乎为航面上提供了佐证：“西栅是长衫，东栅是提篮，南栅是划船，北栅是航船。”

　　“西栅一般是有些社会地位的穿长衫人的活动场所，东栅是来自东面（桐乡等）做大头菜等的小生意人，北栅一般都是大船。南栅一般都是划船，有芦苇墩上的捕鱼人和南面的村民，一般来新市镇交易或者购置生活用品如酱油盐酒等。当时出门划船是唯一的交通工具。”

　　航面廊这个地方，当时应该是小船云集的地方。按照这个推断，航面上应该有道理的。

　　然而，当地文史研究者韦秀程却有不同的意见，“航面上应该是行面上，虽然读音一样。行就是各种贸易商行，比如小猪行、丝行、水果行等。是说这个地方商贸很发达，到处都是商‘行’”。

　　按照韦秀程的说法，这里应该是“行面上”。韦秀程认为，这里是大运河文化的一个部分。船埠众多，至今还原汁原味保存着武康紫石码头。

　　“按照磨损程度来推断应该有300年的历史。这个码头只是个缩影，说明当时这里商贸兴隆，各行各业都有着商铺。”韦秀程说，“当时农村住户都是摇船前来，购买生活用品，然后出售农副产品。”

　　在大约七八年前的采访中，记者曾经看到过一种奇异的风俗，就是船只的出售。地点在此处东面约200米的南栅漾，有些船只上会有一根竹竿竖起，然后在上面挂个旧自行车外胎。内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出售的船只，可以上前讨价还价，就像以前贩卖奴隶时，在身上插一个草标。

　　按照这个地域独特的运河文化痕迹，记者认为“航面上”这个地方还是有着几分可信度。

得不到结论指向运河文化

　　是航面上，还是行面上？徐传忠、韦秀程各执一词。最后请教了当地80多岁的施剑青老人。博学具有深厚人文知识的施剑青老人的一番话，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这个地方，就叫行廊。因为在水乡古镇，一般临河的地方都建有避雨长廊。”施剑青说，“时间长了，讹传成了行面廊。因为行面廊叫起来比行廊要顺口。”而在徐传忠收集大量资料，绘制成的新市古镇追湮图上，记者也确实在对应的地方找到了“行廊”这个地名。

　　到底是杭棉上，还是航面廊，或者行面上、航面上，还是行廊？因为没有文字记载，记者难以得到答案。这个地名就像与人捉迷藏一样，扑朔迷离让人无法确定。但在方言里，它的存在毋容置疑。发音也就是这么简单：hangmianlang。

　　这个古地名虽然难以用文字确认，却明确地指向大运河文化与船文化。就如同位于附近南昌街的浙江省文物保护单位南圣堂，目前是京杭大运河浙江段唯一一处历代渔民祭祀地，是一处珍贵的运河历史文化古迹。当年渔民就在这里祈祷捕鱼平安，有个好收成。

　　“市河里要停上近千条船，一批船停满了，第二批船第三批船又来了，后来的船只只好将船头搭在前面船只上，出门买日用品、出售家里的土特产，还有吃茶，都是划船出门的，在汽车出现前的几千年，船只就好比是现在的汽车、摩托车、电瓶车和自行车。”当地人王金根这样描述当时曾经目击过的水运盛况。这个桨声船影的场景说明，得运河以及水乡河网密布的舟楫之利，当时新市古镇的商贸发达程度以及商业辐射力。

　　在武康紫石砌成的码头上，记者找到了几个缚系船缆绳的孔，令人诧异的是，不少穿绳孔已经磨损得失去了功能，想来在漫长的岁月中，是被系船的绳子磨成了这个样子。这不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的事情，应该是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岁月沧桑才会出现。

新闻辅读

　　2014年6月22日，中国大运河项目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成为我国第46个世界遗产项目。在进入世遗名录的27段运河河道里，德清河段隶属“江南运河杭州段”。它位于德清雷甸镇塘北村的金家坝组地界处，东起304省道运河桥，西至武林头，与余杭区隔河相望，全长约一公里。

　　大运河长江以南又称江南运河，在浙江境内分东、中、西三线。东线是古运河线，从平望经嘉兴、石门、崇福、塘栖、武林头到杭州；中线从平望，经乌镇、练市、新市、塘栖、武林头至杭州；西线从江苏震泽入浙，途经南浔、湖州、菱湖、德清、武林头至杭州。

　　江南运河中线与德清有更加紧密的联系。它穿越德清雷甸、新安和新市，最终在新市镇南栅漾后分流出境，全长24.02公里。千百年来，流淌不息的大运河滋润着在岸边繁衍的人们。德清东部的新市镇，就是因水而兴才成为杭嘉湖流域重要的商埠。

水乡夜航船

　　在当地人的口中，码头就是指一个城市。比如杭州是个大码头，新市是个小码头。用码头代指城市，恐怕是以水运为主要交通手段时的特殊语言癖好。

　　与码头联系在一起的，就是航船。

　　“苏杭班”想必是不少人的一段难以割舍的记忆吧，早上凌晨四五点下船，在柴油机航船令人困倦的声响和震动中，一路四五个小时经武林头、塘栖等地沿着运河来到杭州拱宸桥。如果时间还早店铺没有开门，一般会在杭州解百门口台阶上坐等。我会告诉你，这是当时水乡小上海最时尚的旅游方式。

　　在杭州玩尽兴后，回程时，在吴山路烤禽店买个烧鸡或者几个小鹌鹑，然后在船上与小伙伴们愉快地一起吃着烧鸡，打着扑克，在夜航船激起的水声以及汽笛声的相伴中回家。

　　夜航船，穿行于水乡黄金航道，一路经过的地方都美成了梦幻。两岸的绿树芦苇，晨曦中醒来的陌生城市，码头上鲜活的人群，清澈的河水中，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4个小时，现在乘坐高铁可以走得很远。速度变快后世界确实变小了，但夜航船的那份悠闲从容，仍是不少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

　　随着大运河申遗成功，如一串珍珠横卧的大运河也再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假以时日，大运河蕴藏的经济文化、景观旅游等价值，依托这条曾经的黄金航道，能再次焕发出神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