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李良 颜伟杰 霍建虹 县委报道组 潘宗敏
30年前，德清莫干山上，一场以经济体制改革为议题的“莫干山会议”悄然进行。一批中青年经济学者就此脱颖而出，为我国上世纪80年代的经济改革提供重要思路。
30年后的莫干山下，一场破解沉积千年的城乡二元结构坚冰，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推进城乡一体化的改革探索又已上路。
德清县武康镇上柏鸿丰新村，整齐的4排128套联栋楼房装饰一新。通过农房集聚改造，村民姚根土从灯塔村搬到鸿丰新村，正在适应这里的生活。“儿女在县城上班，孙女在幼儿园，出门几步就是菜场，几百米外有医院。城里许多好东西，村里人也可以享受了！”姚根土说，老俩口每月还能领到近3000元的保险金，衣食无忧。
像姚根土一样，德清30万农民正在悄悄经历一场巨变：老有所养、病有所医、贫有所济、弱有所助——享受与城镇居民同等的待遇，这个中国农民的普通梦想在德清正逐渐成为现实。
5月中旬，省长李强来到德清驻点调研城乡统筹发展。他在与当地镇村干部座谈时提出，要用城乡一体“化”出百姓幸福生活。
德清县委书记张晓强告诉记者，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把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作为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内容，德清正在农村产权制度改革、户籍改革、医保改革等一批省级项目的试水中，一步步探索前行。
突破：“三个确权”消除障碍
走进德清雷甸镇洋北村农民新居——东港欣苑小区，只见一排排靓丽的楼房，整洁的小区绿化，明亮的商业铺面，宽阔的步行街道。每天下午，张成袁老人都会和村里的老朋友在老年活动室下棋、聊天。“年轻人在不远的临杭工业园区上班，老头老太还像原来一样聚在一起，很开心。”张大爷说，农房变成了楼房，环境好，治安好，离县城也近，“满意，大家都满意！”
好光景源自改革，改革的突破口就是打破城乡二元结构。由于长期以来对土地等农村要素的用途管制，我国形成了以“户籍二元”为特征的城乡二元结构，公共服务资源城乡分割，农民财产权利不清晰不完整。德清县农办副主任郑伟雄说，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赋予农民更多的财产权利，这成为城乡一体化改革的重要亮点，“对农村而言，土地（山林）承包经营权确权、村集体资产股份权确权、农村宅基地确权‘三确权’就成了赋予权利的前提。”
2013年初，德清开始摸查全县农村集体资产的底细，将农村的集体资产股份固定到农民头上。“三权到人、权随人走”，“生不增、死不减”……这些农村产权制度改革的“术语”在德清农村传了开来。
这轮改革中，洋北村把村集体资产划分成2223.5股，按每股本金1200多元分到了全村户籍人口，张成袁和他老伴每人也分得一股。“这股份不仅是资产，还有收益。”张大爷说，每年他俩还能从村里拿到分红。
2013年5月，随着武康镇塔山村集体资产股份确权完毕，德清全县160个村级经济合作社确定股东人数30.01万人，股份合作制改革基础工作全部完成。郑伟雄认为，这不仅意味着农民成了村集体资产的股东，更重要的是它为德清的户籍制度改革扫清了障碍。
此后，农村改革推进势如破竹，土地（山林）承包经营权确权、农村宅基地确权顺利推开。
土地确权后方便了统一经营。钟管镇沈家墩村把村里的土地集中到村合作社，统一流转给了村里的种粮大户房春华，现在村民来自土地的收入比三年前增加了40%。
农村宅基地确权给了心思灵活的村民另一种机遇。2013年8月，正为缺少扩大水产养殖规模资金而犯愁的洛舍镇东衡村村民陆英田得知农村房屋也可用作抵押贷款，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与德清的农商银行接洽。“没想到提交材料才过了三五天，30万贷款就批下来了。”
大量的前期准备之后，2013年9月30日，德清全面组织实施户籍管理制度改革，取消农业、非农业户口性质划分，全县43万人口统一登记为“浙江居民户口”。也即，农村人口向城镇转移的政策性、体制性障碍得以正式消除。
“直到现在户籍改革的各项政策已经平稳推进，我心里的大石才算落下。”说话的是德清县政研室主任胡国忠。“全县统一户口性质，无疑是我们统筹城乡一体化改革走得最具标志性的一步。至此，德清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心无旁骛地统筹城乡建设了。”胡国忠说。
布局：重构全县产业结构
如果说，“确权到人”是德清改革试点的热身，那么，另一场悄悄展开的城乡产业重新布局正是这轮改革试点的正赛。
今年4月12日，来自杭州、上海等城市的1000多人的亲子旅游团，在武康镇五四村的五四农场过起了“农家生活”，一家人收菜钓鱼、搭灶埋锅。五四村党总支书记孙国文说，农场还将不同面积的土地向游客出租，吸引市民来这里种菜、收菜。农场提供种子种苗、无公害农药、肥料和日常管护等，菜熟时客人就可以带家人前来收获。
“这也是我们土地流转后规模经营的一种方式。”孙国文介绍，土地流转前，村民种一亩水稻田一年的毛收入为480元。除去农药、化肥等投入，村民辛辛苦苦在水稻田里忙一年的收入就少得可怜。而流转后，村民们得到的土地租金要远远高于原来的毛收入。
相比给农民带来的收益，盘活后的农村劳动力、土地等要素的资源效益却在无形中被再次放大。
如今，五四村的2600亩土地承接了亿丰花卉、浙江农林大学教学研一体实验基地、荣泽葡萄等七大农业项目，不仅让昔日低头耕作的村民从农活中“抽”出身，还让他们每年可以拿到相应的土地租金、收益分红，甚至工资收入。
在农林大学的实验基地从事生产管理的沈土轩跟记者算起了收入：家里6.5亩土地入股村里的土地合作社，每年租金6357元，还有年底分红。他每月还可以拿到2000元的底薪，年终还有“绩效奖”。
“农村就应该有农村的样子。”德清农业局副局长周晖说，以前对统筹城乡一体化有理解上的误区，以为统筹就是把农村变成城市，这不符合社会发展的布局，“农村还是农村，但是是漂亮的农村、干净的农村、富裕的农村。”
德清县104国道以西，古色古香的整洁村庄，加上绿荫如海、修竹成林的莫干山，一批被称为“洋家乐”的民宿在这里陆续兴起，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乡村旅游发展之路。
筏头乡后坞村民宿“隐居莫干”的“管家”翁云告诉记者：“我们的房间早就被订到了半年以后，实在是供不应求。”全村和他们相邻的三十几家民宿情况也大致如此。
“吃住在农家”成了不错的生意，在后坞村长大的翁云从来没想到，在家门口的“旧房子”里招待招待游客竟成了自己的工作。后坞村的农家乐里，绝大多数都是像翁云一样的当地村民在掌勺、管理。
早园笋、神仙鸡这些养在深闺的德清农产品附加值也水涨船高。莫干山里茶园会所的司徒夫每年都以高于市场10%的价格收购水果种植户的水果，用于自制果酒，极大促进了当地农户水果种植的积极性。
西部山区通过农家乐发展，农产品附加值提高了，农村就业率提高了，农民收入增加了。而东部地区的农村则在新一轮的城乡规划中主动融入中心城镇，改变了工业和农业分离的格局，以工促农、以城带乡、工农互惠、城乡一体的新型工农城乡关系逐渐构成。
德清的临杭工业园，吸引了200多家杭资规模企业在德清落地生根。正在建设的天马产业园，总投资30亿元，建成后将成为国内领先的集材料、重型数控装备和精密轴承为一体的科研、生产基地，形成2200万套精密轴承、300台数控机床的生产能力。
尝到辐射之“福”的德清人又在着手新布局，一座占地5平方公里的科技新城今春已在县城南面启动。经罗兰贝格咨询公司和新加坡CPG集团战略咨询和规划，这里将专门打造研发、设计、创意和信息等综合性产业高地。目前，科技新城已经引进了北京国遥新天地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武汉飞燕航空遥感技术有限公司等地理信息产业相关企业29家。
城乡统筹，也要靠城市带动。产业支撑，城乡联动，成为德清城乡统筹发展的“发动机”。一方面企业吸纳大批农民务工，另一方面也带动了二三产业的发展，吸引周边村民从事非农生产，逐步实现农民向市民的转变，形成了工业带动农业，农业支持工业，相互促进、融合发展的良好局面。
“我们将继续发挥城区产业集中、农村空间广阔的互补优势，使工业延伸带的农村更多地承接城区产业链条，融入产业体系，促进城乡生产要素的优化组合。”德清县发改委主任章洪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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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服务均等发展
德清县莫干山东麓的武康镇五四村，68岁的村民李培华步行10分钟就能到村里新建的卫生站，年前动了胆囊摘除手术的老李把这里当作了术后恢复的咨询中心，“别看这小小卫生站，医生水平高，还能享受和城里人一样的医疗保险！”
“我们不再区分户籍身份，农民和城里人一样从缴费到服务‘一碗水端平’待遇。”德清县劳动局社保中心副主任姚水龙解释，今年1月1日开始，德清全县“城居医”与“新农合”并轨运行。并轨后的城乡居民医保缴费标准为每人每年750元。其中个人缴费250元，各级财政补助500元。“所以，对参保的农民来说，缴费没有增加，但报销额度却可以比‘新农合’时提高5到7个百分点。”姚水龙说。
体制机制的创新，解决了“农民”的后顾之忧。覆盖城乡最广大的软硬环境的营造，也需要政府的投入和智慧。
“统筹城乡发展，必须力促城乡公共服务均衡发展，把城市和农村作为一个有机整体，逐步实现城乡联网、城乡共享。”德清县卫生部门负责人介绍，如今的德清，已建成了覆盖县、乡（镇）、村（社区）的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全县建成社区卫生服务站135个，建成乡镇社区综合服务中心11家、农村社区综合服务中心141家，综合福利中心11家，确保全县步行20分钟的医疗服务圈。
今年3月，教育部公布了基本达到国家义务教育发展均衡要求的293个县（市、区）的名单，德清县榜上有名。德清的评估得分位列浙江省入围的33个县（市、区）之首。德清县教育局办公室朱云芳介绍。
德清高中的三足鼎立广为外人称道。位于新市镇的德清三中，曾击败县城的德清一中和德清二中，囊括全县高考的文理科第一。“全县三所高中都是省一级示范学校。家门口都是好学校，干嘛还要舍近求远呢？”德清三中校长唐学忠说。
“教育资源均衡后，老百姓最得实惠。”德清县乾元镇中心小学校长杨丽红说。记者在这所农村小学看到，投入了2000多万新建和改建的教学楼窗明几净，实物投影、电脑机房、理化实验室等现代化教学设备一应俱全。“这里的孩子跟城里的孩子一样，享受着县城学校同等的师资、食宿、校车接送等教育资源。”杨丽红说。
供水等硬件设施的一体化建设也陆续推进。
家住钟管镇钟管村的沈建宏发现，以前老是停水的自来水今年一次也没有停过，而且水压很好。沈建宏不知道，这背后是德清县实行的城乡一体化供水。德清全县除极少数的西部山区留有水窖供水外，其他地区全部从对河口水库取水，并通过同一张供水管网向全县城乡供水。“城里人喝什么水，我们也喝什么水，而且价格一样。”钟管镇党委书记沈保梁介绍，对河口水库的水源，无论水质还是水量都比我们之前在苎溪取水更稳定。
德清发改委主任章洪春说：“除了供水，我们还在实施城乡公交、垃圾和污水处理等一体化工程。通村道路全部硬化，实现了村村通公交；‘户集、村收、乡镇运、县处理’的城乡生活垃圾处理一体化也日趋完善。”
城乡的公共设施、就业服务、社会保障、社会事业等重要领域，德清的公共服务正在全面覆盖。
农村变了模样，城市更加整洁漂亮，横亘城乡之间的坚冰正慢慢消融，城乡一体化发展图景日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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