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初,我离开南京去北平,投奔我的三哥陈梦家,打算投考北京的大学。当时,他与赵萝蕤刚结婚不久,住在海甸成府一家民居的四合院里。赵萝蕤的父母(即赵紫宸夫妇,赵紫宸是著名神学家,燕大神学院院长)住在燕东园(燕大教授宿舍),离陈府很近,两家经常来往,就像一家人一样。
赵萝蕤有三个兄弟,即景心、景德与景伦。景心和景德同我一样,刚从中学毕业,准备考大学。景伦是小弟弟,还在念初中。为了备考,在燕大请了一位家庭教师,专门为我们三人补习物理和数学。当时采用的是清华大一的课本萨本栋物理学。每天除了补课以外,我们经常一起到燕大或清华看球赛,或是在校园一起玩棒球。景心是一位运动健将,特别是打网球和冰球的好手,对读书不太感兴趣,相反景德读书比较认真。
1937年7月,我们正忙于报名投考大学,不料“七七事变”突然爆发,北平炮声隆隆,突然之间进入战时状态,人心慌慌,形势岌岌可危。考虑火车随时有中断可能,我们决定尽快离平南下,于7月15日匆匆搭火车逃离北平。路经天津时,站台已满布日军,火车被扣数小时。我们在南京下车,我回到三姐家住,陈梦家和赵萝蕤从南京转往苏州,回到德清县老家避难。
“八一三”沪战爆发,战火日益扩大,陈梦家、赵萝蕤辗转到达长沙,在新成立的长沙临大任教。不久临大改为西南联大,又从长沙迁往昆明。当时景德也从长沙到达昆明,并在联大考进地质系。景心、景伦陪同父母留在北平。我在南京陪同三姐带着四个外甥,逃难到安徽无为(姐夫是无为人,当时在西安)。又从无为经武汉逃难到广州,投奔二哥陈梦士。1938年经香港回到上海。
1938年9月,西南联大在上海招生,我考取西南联大地质系,并从海路经越南进入云南。从此我同景德成了联大地质系的同学;但他比我早到一年,所以同系而不同班。他在学校不大与同学来往,也很少参加社会活动,喜欢音乐,拉小提琴。他不属于那些死读书的学生,在班上的成绩仍属于优秀之列。他在联大认识了一位生物系漂亮活泼的女同学(凌琬瑜),不久就成为一对形影不离的亲密情侣,经常能看到他们在校园内,手挽手的散步,被认为是同学中最理想的一对,受到大家羡慕。1941年景德在联大毕业,考入重庆小龙坎四川地质调查所工作,并在重庆结婚(?)。1942年我在联大毕业,考入重庆中央地质调查所(北碚),每次进城总去小龙坎看他们,那里还有好几位联大同学。
大约是1940年前后,赵家二老及景心、景伦都从沦陷区辗转到了昆明。赵老在文林街创办了一个教堂文林堂,请来一位年轻的英国牧师Mr.Baker。景心在昆明一家福特公司工作,还有一位他的燕大同学方则慈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们经常能见面。景伦考入联大叙永分校,离昆明很远,所以见不到面。1942年,景伦从叙永转到昆明联大上学,我已离开昆明去重庆了。据说景伦在联大与一位女同学相处很好,但离校后不久就分手了。大约解放前后,景伦与某女士在京结婚,生有儿女,但我没有见过面。文革期间,他在百万庄外文出版社工作,听说认识了张治中的女儿张淑初(?),正在与原来已婚的那位女士闹离婚。文革后,景伦与张淑初结婚,同去美国定居,在《世界日报》社任记者,发表了不少文章,北京的《参考消息》常有转载。
1945年抗战胜利,我正在西北野外工作。1946年,我从兰州经重庆复员回到南京,听说景心去了香港,在中国民航工作;解放前夕参加民航起义,成为民航起义人士之一。解放后,他回到北京,在外语学院任教,但我们很少见面。一直到文革以后,赵萝蕤从北大搬进城与赵景心同住一个四合院,我搬到钱粮胡同住,为了一同照顾他的姐姐,才同景心一家有所接触。他们姐弟之间由于生活习惯与爱好不同,以至彼此不太和睦。
景德在抗战胜利后,与凌琬瑜双双赴美留学,他在芝加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并进入美国地质调查所从事研究工作。上世纪70年代配合美国登月活动,赵开始进行“月岩学”的研究,并与我国广州中科院地球化学研究所合作,完成不少重要研究成果,在国际上有较高声望,多次获奖,并曾赠送我国月岩标本一块。
我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以来,他多次陪同美国地质代表团访华,并担任代表团顾问,对促进中美合作,起到一定作用。每次来京他都通过他姐姐约好见面一起聚会。我曾推荐好几位留学生,请他协助找导师。他姐姐去世时,他和景伦都沒有回国奔丧。听说他与凌琬瑜在长期分居以后终告破裂,并与韩国的一位女士结婚。在同学或好友之间,无不对这场美好婚姻深感惋惜。
如上所述,我同赵家三兄弟,自1937年在北京相识以来,至今正好经历70周年的悠久岁月,但在此期间,相互同处一地的时间却很短。例如,我同景伦除了几次偶然的机会相遇以外,从未在一起生活过,他在联大的女友和他的前妻,我都从未见过面。我同景德除了在联大几年同学外,从他出国以后只是在他出差回国时,才偶尔有机会相聚。我同景心也是在文革以后的这段时间内接触较多。所以上面谈的许多情况,很多都是间接听来的不一定准确,而且年代已久,记忆错误在所难免,谨供写文章参考。
2008.8.25. 北京
(本资料由县政协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