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奖励的１２００元，钱素春作为启动资金用在爱心奉献奖上了。行囊只剩下这条红绶带，以及她痴心梦想的乌托邦———路见不平有人管，见义勇为人帮人。

传奇总是发生在她身上:36年救起21条生命

 “用什么衡量生命的价值？用什么拷问人们的良知？36年（1959～1995年）积攒下来380元钱,记录了一个普通农妇与21条生命的故事……”2004年9月3日晚上10时，央视10套讲述栏目以《储蓄罐里的生命》为题报道了钱素春36年来舍己救人的事迹。
    上周五，我在兰溪采访了钱素春。说起这３８０元，钱素春一脸欣慰。她一次次下水救人从来不图回报，一些被救者感激涕零地送她钱物，她一概回绝，实在躲避不了就象征性地收3毛、3块3毛，最多一次收了30元。30多年来共收到了380元感恩款，全放在一个储钱罐里，一个子也没有花掉，而是委托媒体捐赠给了慈善部门。做完节目后央视记者提出陪她到北京的风景区转转，她怕花钱婉言谢绝了，并把央视奖励的1200元又注入到爱心奉献奖中去。
    钱素春曾先后在兰溪、杭州、德清居住，每到一地，她总能救起一些落水者，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而许多人会很奇怪，她怎么有可能救到这么多人。因为在她救人的36年里大多数生活在水边。而恰好，钱素春的水性很好，而更关键是，她曾有亲人溺水而亡。在谈到救人时有些人冷漠观望，甚至嘲讽时，她说，他们没有这样真实的体验，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每一条生命对其家人来说，都是无法放弃的。她说，从9岁开始，36年里她先后挽救了21个落水者，年龄最小的2岁，最大的72岁。
    54岁的钱素春是兰溪市女埠镇下街村人，从小生活在兰江边上。她对于水的记忆始于1955年。“那年，兰溪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洪水。我们那里的平房全被淹没了，我姐姐趴在门上，一个大浪把她冲走了。“那次洪水差点也要了我的命。当时我躲在别人家二楼，后来到这里避难的人实在太多，母亲就将我递给了洪水中划采菱桶的村民。递的过程中，那个村民没接到我，我一下掉进了水里，采菱桶也翻了。”好在这个村民水性好，将她从水底救起。
    也许是因为姐姐的死，也许因为自己水中被救，此后，钱素春只要看到有人溺水，第一个反应就是救人。
    钱素春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救人。那是1959年，她9岁，在兰溪读二年级。那年夏天很热，她和几个小孩经常偷偷地到江里去洗澡降温。“那时大伙儿怕衣裤湿了，被家人骂，所以每次下水都是光屁股。”
    一天下午，她放学后与同学一起跳进兰江游泳。有位男同学刚学会游泳，本来待在河边，可不知怎么的就在河中央了。“他在水面上没拍几下，就沉下去了。”一看情况危险，钱素春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劲，一个扎猛就将溺水的男同学拉出了水面。钱素春爸爸知道这件事后骂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救男孩子？你自己命要不要了？”“说着他就打了我一顿。”钱素春笑着说。
    1971年，钱素春怀上了第一胎。怀着7个月身孕的她这一年夏天仍到河里摸螺蛳。“我们农村人没有城里人来得娇贵。”钱素春当时和前夫居住在德清县武康镇秋山。当时村里有个十来岁的孩子熊来营吵着要跟钱素春去摸螺蛳。“要不是钱素春救我，我那时就没命了。”今年已45岁的熊来营庆幸自己遇上了钱素春。
    他本来是和钱素春在河道的同一边摸螺蛳的，后来钱素春发现这边螺蛳不多，就转移到了对岸。他一个人摸着摸着，不小心踩进了附近的一个水闸坑里，一下子就没了知觉。“我一抬起头时，水面上只隐约露出一双小手。”钱素春使劲扎下水面，一把抓住了熊来营的头发往岸上游。因为怀有身孕游泳不利索，她呛了几口水。死里逃生的熊来营与钱素春的前夫就此成了结拜兄弟。
    1987年10月1日，西湖燃放烟花—————这是“文革”后，第一次规模空前的烟花盛会。钱素春当时就住在杭州。
    烟花是用高射炮放的。来看烟花的人很多。“一旦进入现场，想挤出来是不可能的。”
    晚上7时多，随着第一个烟花的升空，人群就乌压压往前挤。钱素春站在西湖边，要不是紧紧抓住扶手，肯定会被挤下水，因为西湖边并没有围栏。“当时有6个人就在我眼前被挤进了西湖。值勤的民警挤不进来，在外面干着急。我和另一中年男子将落水的看客一一救上岸。”她回忆说。

唯一的失手:激发她与陋习开战

 在采访中，钱素春侃侃而谈，看上去她是个通情达礼、性情温和的人。没想到，说起一件往事，让她脸上充满了愤恨与歉疚。
    1997年，腊月的一个早晨，天很凉，河面上都结上了一层薄冰。钱素春正在河边洗衣服。突然发现河对岸有人在水里。她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便大声喊救命。她边喊边脱衣服，只剩短裤和一件棉毛衫，袜子都来不及脱就冲到水里去救人。钱素春第一次往水里钻没成功，因为天气太冷，换气时间短，只好一次次浮起，潜下……当她在刺骨的冰水中折腾了许久，两岸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最终，她坚持不住后上了岸。
    原来落水者是一个在德清打工的东阳人，年仅26岁，可能因为琐事想不开。而当时，落水者已失踪许久，眼见无救了。赶来的家人苦苦相求，请钱素青救人，人死了尸体也想捞回来。钱素春说，去买半斤烧酒来。当酒买来，她一把接过，几口灌下去，再次下河救人。在漫长的两个多小时过后，钱素春终于捞起了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溺水者像是睡着了一样，她抱着最后的一点侥幸心理，仍不停上前做人工呼吸。
    人肯定是救不回来了！从紧张中惊醒过的钱素春仅穿着精湿的短裤、棉毛衫，浑身发抖。这时她下水时间已有两个多小时。从来没有失手过的她，一时心如死灰。她哆嗦着漫无目的走着，流着泪，禁不住对旁观的群众破口大骂。钱素春说自己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人，这一辈子也会记住那天的场景的。
    只因为自己会游泳，自己就有责任去救人。钱素春自责当时有些慌乱。采访中，她有些像祥林嫂一样一遍遍说：如果我头脑再清醒些，可以叫人绑块大青石在上，就能一次潜到水底去救人。因为会游泳的人，身子到了水底，会本能的浮起。可是，现场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哪怕是一根绳子，一根竹竿。“这些人猪狗不如！”钱素春隔了这么多年，还是愤愤不平，眼圈发红。“才是26岁呀，多可惜的一个小青年呀！”
    在今年8月的湖州市“文明五心”好公民评选中，钱素青票数高居第三位。授奖仪式上的事迹介绍中，钱素春发自内心的表述，让现场主席台上资历深厚的各位领导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于是，一个叫“钱素春爱心奉献奖”的奖励措施产生了。这个基金由钱素春本人出资5000元起步，其中包括央视奖励的1200元钱。每年，通过基金会对当地的见义勇为者进行表彰，以鼓舞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的精神。钱素春说:“钱没有多少，主要是精神鼓励。”她也深知，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能有更多的人见义勇为,社会才会更太平。

是什么:让她如此义无反顾

 钱素春26岁时与前夫离了婚。当时她已经为夫家生了两个女儿。在她看来，离婚是因为她丈夫家人很迷信，重男轻女。其实，钱素春的婚姻破裂与她救人也有关系。当地人认为在春节或是某个特定的时间救人是晦气的。一次，钱素春救人之后，家里的孩子就生病了。前夫一怒之下，将屡劝不改的钱素春赶了出去。她描述中用了一个“赶”字，可见当时如何的恩断义绝。
    好在现在钱素春有个很疼爱她的丈夫老程。“家里的事，我不用老婆多管，我每月900多元的退休金够养家了。”老程说。而老程的子女与钱素春也很融洽，大儿子还给她买了只手机，可以时常联络这位常年在外奔波的“妈妈”。
    在钱素春看来，现在的丈夫疼爱她是因为理解她。“老程对我说过一句话，我做好事他不反对，不过有时要适可而止，别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就行了。”如果与家庭比起来，人命更大些。钱素春用这样的思想做好事，九死无悔。 因为在接受一些媒体的采访时，钱素青毫不避讳的实话实说，让当地一些人对她有些看法。但她只是一个普通农妇，一个没有职业的游民，一个全身心扑在社会公益事业上的人。她不管这些，她说，自己家乡兰溪的人都是豪爽，讲义气的，自己见义勇为就是家乡这种气质中天生带来的。
 这些年来，钱素春救落水者，无偿献血，为社区服务，为福利院老人奔走相告，为市民免费检查身体，为宣扬正气而设立基金，为奉献准备身后捐献遗体……这样一个普通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能量呢？
    钱素青说，救人出于一种本能，如果要说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会游泳，就这么简单。助人为乐，见义勇为，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一个平常普通农妇都能做到的事，是否让那些袖手旁观、将残忍当有趣的看客感到汗颜呢？

记者手记:每个人都是奇迹

 钱素春，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妇女，却从兰溪到德清，从德清到杭州，走到哪里，好事便做到哪里。即便是回家乡的几天时间里，也惦记着宣扬见义勇为的精神。从她的身上，我们见证了什么叫勇敢、无畏和坚持。她就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人心的良莠。她就像一团火焰,燃尽自己，照亮别人。她没有什么绝技高招，只是将人善良的本能发挥到极致，便创造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36年救了21条人命，遭遇了种种挫折与磨难，仍旧忘我的投入。她没有多少钱，自己也没有退休工资，却要设立奖金鼓舞他人。她什么好事都做，只要看到了，只要有能力，尽心所为，无怨无悔。
    我们总是对奇迹百思不解，我们对一些人的忘我奉献无法理解时，就会明白，为什么住在水边的人千千万，救人屡屡成功的只有钱素春。
    有心便有机会，每个人都可能是奇迹，只要，你想，你便能做到。